抗疫复旦人丨陈进宏:愿世间不再有方舱

2020-04-25 20:05:53


自疫情发生以来,497名复旦白衣战士奔赴武汉战场,全国各地无数复旦人战斗在前线,或支援湖北,或出征武汉,或坚守在当地抗疫一线......他们同舟共济、不畏艰险、迎难而上,用逆行和大爱践行复旦人的担当,用初心和使命为全国人民筑牢战疫堡垒。

陈进宏


1991级上海医科大学(现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)临床医学专业七年制

现任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普通外科/肝胆专业组 教授、主任医师、博士生导师

202024日上午九点,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普外科教授、主任医师陈进宏接到了到武汉参加一线抗疫的通知,也是这个时候,他才得知,出发的时间是当天下午一点半。从接到通知到出发,不到五个小时。

毫不犹豫,出征武汉

“有想过,但是又的确是没有真正地想过。”新冠疫情来势汹汹、形势严峻,陈进宏曾经在与家人的闲聊中提及自己可能会去抗疫一线。只是,身为一名外科医生,他觉得自己即使去武汉似乎也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。23日,华山医院赴武汉的紧急医学救援队伍已经基本组建完成,当时队伍的名单里还没有陈进宏。

24日清晨,陈进宏和往常一样来到医院,查了一次房,还向两位慕名而来的患者允诺,明天会亲自为他们主刀手术。九点,陈进宏惯常的工作轨迹突然被一通电话打破,“赴武汉的医疗队伍缺一名外科医生,”电话那头的主任问,“你是否愿意加入?

“去!”陈进宏回忆道,“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。”没有片刻犹豫,陈进宏立刻根据安排前去参加培训。到达培训现场后,他才发现所谓的培训实际上是“出征”前的誓师大会,几个小时后整支队伍便要出发。

留给陈进宏准备行李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。

陈进宏赶紧开车回家收拾行李。在回家的路上他给妻子拨了电话,但没有接通——妻子也是一名医生,当时正在手术台上。很快妻子的电话回拨了过来,听闻陈进宏即刻要动身奔赴武汉,她立刻向单位申请了两个小时的公休。离家前夕,匆匆向妻儿道别,陈进宏便踏上了援鄂之路。

24日夜间,华山医院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抵达武汉。尽管舟车劳顿,队员们却没有时间好好休息,他们第二天一早便要迅速地投入到工作当中。救援队支援的目标是武昌方舱医院,这是全武汉第一家开舱的方舱医院,由奥运会预选赛场地的洪山体育馆改造而成。

按原计划,5日晚上八点便要收治第一批患者,而当天早上,体育馆内还是一片空旷。为了能够如期开舱,陈进宏和同事们立刻承担起了舱内的布置工作,从安装钢丝床到套被子,他们都要参与,“很多人在家里都不干家务的,然而来到武汉,这些事情都干”。当晚,第一批患者顺利收治。

迎难而上,共克时艰

在出发之前,团队已经对前方的挑战有了心理准备。因为担心缺乏物资,他们将发电车、供水车、物资车都开到了武汉,华山医院后勤部门还提前为每位队员准备了帐篷和睡袋,以备不时之需。尽管有了对困难的预想,但是没有一位队员退缩。“冲锋号一吹响,大家都冲。”

武昌方舱医院总共收治了1100多名患者,满员收治时院内有近800名患者。“说实话,一下子同时面对这么多病人,从正常人的心理角度来看,内心当然是害怕的。”陈进宏回忆。然而,疫情就是命令,救治病人不能犹豫,“有人有后退吗?没有后退的!”


第一次跨入方舱大门,陈进宏和队友们还带着些许不安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们越来越放得开,甚至可以和舱里的患者拥抱、聊天、画画、跳舞……陈进宏感慨颇多:“对这个世界了解越多,就越不恐惧,我们对待这个病毒也是一样。”对新冠病毒的了解日益加深,医护人员的心中也越来越有底气。

215日,冷空气南下,气温骤降,武汉气象台发布暴雪黄色预警信号。当天晚上,风雪交加。

这是陈进宏在方舱医院作为总值班的第一个夜班。那天晚上,在医院角落一个仅能容纳一张钢丝床,四处漏风的隔间里,陈进宏抱着取暖器,身边的电话随时可能响起。他要时刻准备着处理各种事务——当时还属于方舱医院开舱的早期,医院的运行尚不成熟,患者转院、设备损坏维修等事情都需要他去协调处理。

回顾那个难忘的夜晚,陈进宏说:“大家都是‘摸着石头过河’,方舱医院怎么运行,我们最初不是太了解。把这些困难克服掉以后,我觉得其他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了。” 当陈进宏第二次值夜班的时候,武汉的天气已经回暖。那天晚上,他接到的电话少了很多,方舱医院已经走上了正常运行的轨道。

陈进宏是第一批进入方舱医院工作的外科医生。刚来武汉时,还不太明确自己作为外科医生能发挥什么作用。“既然我作为第一批(外科医生),我就有责任告诉大家,外科人到了武汉以后到底可以做什么。”初到武汉的几天中,陈进宏总结自己在方舱医院的工作经验,并同杨敏婕、卢绮萍两位医生互相配合,共同撰写了通讯论文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方舱医院集中收治模式下外科医师的作用》,希望能够给更多的外科同行提供抗击新冠病毒的经验参考和启发。陈进宏说这篇文章“一个晚上就写完了”,这得益于多年以来一线临床和科研工作的经验。疫情当中,他真正实现了将理论与实践的结合,将文章写在了祖国大地上。

春暖大地,病痛与恐惧的阴霾终将散去。在一个多月的奋战后,好消息不断传来。310日下午,随着最后一批49名患者出院,武昌方舱医院迎来了休舱。这也是武汉最后一个休舱的方舱医院,“医护零感染、轻症零死亡、出院零回头”的背后是所有医护人员的无畏和坚守。

39日,是方舱医院休舱前的最后一天,驻守的所有医疗队队员相约一起去看一看还留在那里的病人,和这个留下汗水和泪水的地方拍照留念。

无意中,医疗队里有声音响起,“向武汉人民学习,向武汉人民致敬!”“向华山医院致敬!”没想到病人们自己组织起来齐声高喊。大家一起拥抱、一起拍照、一起唱歌、一起热泪盈眶,现场氛围令人动容。虽然彼此口罩遮面看不清对方的脸,但是一起经历的生死考验,是一辈子磨灭不去的记忆。

318日,华山医院第一批撤离队返回上海。陈进宏作为第一批撤离的队长,带领队员凯旋。返沪时,很多行李带不回来,但是他特意留下了三样值得珍藏的东西:武昌方舱医院的工作证、“党员之星”荣誉证书和当地百姓的感谢信。

“愿世间再也不需要方舱。”在登上离开武汉的专机前,陈进宏许下了这样的愿望。

结缘复旦,薪火相传

返沪的飞机上,刚进入机舱的陈进宏就接到了导师蔡端教授的消息:希望陈进宏拍一张在武汉抗疫的荣誉证书发给他。当时荣誉证书还没有发,蔡端叮嘱:“拿到证书一定第一时间给我看看。”回顾蔡老师的话,陈进宏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蔡端教授曾任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外科学系主任,是陈进宏研究生期间的导师。陈进宏与医学结缘、与复旦结缘、与蔡端老师结缘,要从他小时候讲起。

陈进宏的家乡在温州的一个郊县,离市区很远。起初,因为缺乏师资,陈进宏只能念半日制小学,直到五年级才能够上完整的一天学。当地市区有一所省级重点中学,对每个郊县开放5个招生入学的名额,好学的陈进宏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。在进入中学后,陈进宏一直保持优异的成绩。从高一到高三,整个三年的综合成绩排名陈进宏一直保持在全校前两名。

1991年,因为成绩优异陈进宏被保送进上海医科大学(现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),对他而言,选择学医、选择上医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。因为母亲是当地的医生,陈进宏从小就住在医院的宿舍里,童年的耳濡目染让他在选保送学校时,只用了一分半钟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。“回过头来想想,到目前为止,我还深以当初的选择为骄傲。我现在从事的工作是我自己喜欢的工作,当一个人的爱好能成为自己的工作,这大概是最美好的一件事情。”陈进宏说。

进入上医后,陈进宏仍然保持高中刻苦学习的状态,常常去图书馆读书,上医严谨求实的学风也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上。然而,阅读所获得的理论知识固然重要,医学作为一门应用性学科,临床应用却更为重要。大学五年级之后,他开始参与到临床科室的实践学习当中。


陈进宏第一次与蔡端老师参加学术会议

理论知识到临床应用的转换,并没有那么简单。蔡端教授是陈进宏在临床学习上的引路人。他经常带学生去查房,详细地讲解医学案例,让学生们能最快地熟悉临床知识。蔡端还向学生们强调:“除了做临床医生以外,还要多做研究。”这一观点至今仍影响着陈进宏。目前,对于医学研究和临床应用有不同的说法。有人认为,医学研究就应当到研究所工作,而临床医生就是要做好本职工作。但是陈进宏始终认为:“我们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、华山医院、中山医院等这些医院的医生,除了做好临床工作以外,一定要结合临床经验做一些科研,我们要做指导,要把自己的经验推广给别人,引领医学的前进。”至今,陈进宏在临床工作之余仍然坚持着科研工作,并将蔡端教授曾经的教诲再次教给自己的学生们。

每年这个时间点,正是临床医生申请“国家自然科学基金”季。从武汉返沪进入14天集中医学隔离观察期,陈进宏除了处理作为首批撤离队队长的相关对接工作之外,还要线上督促学生们修改标书和论文。“我已经五十多天没有看到过学生了,我已经想骂他们了。”陈进宏笑道。他自我评价是一名严厉的老师。“大学期间有大把的学习机会,这个时候学习基础,影响他们一辈子的学术生涯。基础打不好,很有可能将来的发展道路没有那么顺利……既然选择这条路了,就要好好做。”


2019年教师节陈进宏与学生的合影

老师的治学之道、处事之智对学生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。陈进宏对1996年那个中秋节一直记忆犹新。虽然是团圆节,但是因为离家距离比较远,蔡老师的学生有不少都没有回家。原本以为中秋佳节只能空对月,陈进宏没想到自己会接到蔡老师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的电话,并还逐一通知到其他家在外地的学生。这件小事虽然过去多年,却让当时身为学生的陈进宏颇为触动。


1996年中秋节在蔡端老师家的合影

蔡端牵挂着驰援一线的陈进宏,陈进宏在武汉也牵挂着自己的学生。现在,他的学生中已经有一些在国际期刊上发表文章,在业内崭露头角。师生之间的期许和情谊,正是这样薪火相传。

心系小家,胸怀大家

陈进宏奔赴武汉后不久,一篇《我的父亲,是一名逆行者》从上海中学学生会的公众号上发出,并瞬间在朋友圈刷屏,文章的作者正是陈进宏在读高二的儿子陈庆之。

“这次灾难确实到了关键的时候,他作为医生理应承担起这份责任……道别非常简单,‘我出发了’‘注意安全’,久违了的拥抱,关门。父子之间大概不需要也不擅长絮絮叨叨半天,我们都非‘擅长离别的人’,一个拥抱足矣……当我喊出‘武汉加油,中国加油’的时候,似乎多了份真正触及心底的力量。愿疫情早日结束,愿父亲及早凯旋。”

两天后,陈进宏看到了妻子转过来的这篇文章,真情实感的流露让他深受触动。“因为没有老人来帮忙,庆之三年级开始就自己上下学,这无形中培养了他在学习和生活上相对比较独立的性格。”谈及对孩子的教育,陈进宏说他并不会有意而为之。上初中时,有一天早晨,多年不曾接送孩子上下学的陈进宏破天荒地送庆之去学校。路上闲聊中得知儿子今天要物理考试,这让他大为惊讶,“啊?你怎么已经开始学物理啦?”“我已经上了一年了,你竟然还不知道?”回忆起当时的对话,陈进宏有些不好意思。“不是不想陪伴,由于我和他妈妈都是医生,常常忙得没有时间陪伴儿子。”陈进宏说,“当然我有一段时间很担忧,陪伴的缺失会不会导致亲情的疏离,但我很自信这份永远血浓于水的亲情。这样的‘无奈’也促进了他的独立成长。”在家庭的熏陶下,庆之对自己的学习和对未来的规划都特别有自己的想法,并在为之不懈努力着。

武汉之行44天、隔离14天,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到家人。家,是他彼时最想念的地方。

他的另一个牵挂就是病人。离沪前夕,陈进宏将自己的很多病人托付给了科室里其他的医生。在武汉期间,他利用休息时间见缝插针地通过网络给患者上课,普及疫情知识。也有很多病人给他打电话,说希望等他回来后手术。“病人愿意等,那我一定要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,是不是?”陈进宏说。他始终心系患者,而患者也始终信任着、感激着他——有的患者出院几年后,还坚持给他寄明信片。

陈进宏不想让他们等待太久。

42日早晨八点,在刚刚结束隔离后的第一天,陈进宏换上手术服,回到了他最熟悉的战场。

办公室里、病房里,同事和患者们夹道欢迎陈进宏的凯旋而归,他的脸上笑容满溢,“太高兴了,这个才叫真正的‘回家了’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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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心系小家和大家,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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